[杂谈] 柴 草 遐 思
到了清明,天气渐渐暖和了,室外活动多了,我和老婆喜欢在田头散步。田头散步,没有尾气呛鼻,没有行人碰撞,更没有交通隐患。可以像螃蟹横着走,像河虾退着走,甩甩手,弹弹腿,随心所欲。
港湾河汊里,到处都是枯黄的芦苇,有的折断茎秆,匍匐在地;有的挺直腰杆,眺望远方的农舍。
“多好的柴草!”我和老婆不约而同的感慨道。
于是我和老婆又有了新的话题,注定今天的散步内容丰富,话题充实。
小时候,不仅粮食紧缺,连柴草也不丰裕。
我和老婆的少年都有捡柴草的经历。春夏打猪草,秋冬捡柴草。芦苇叶、树叶、竹叶、茅草,什么都捡,把路埂岸薅除无数遍,除了庄稼,就剩光溜溜的泥土了,做到“寸草不生,寸柴不存”。
有一年夏天,刮了几天台风,有些树枝被刮断了。我放学时,捡到了一段树杈,枝干有我的手臂粗,七八个枝条缀满了树叶,那些枝叶贴伏在地上,黏着泥水。我试着拖了一段路,很费劲,又舍不得丢弃。我咬着牙,硬是把它拖回来,手指头磨出两个水泡。妈妈见我拖回来一段树杈,夸我懂事了,我也感觉自己能为家里做事了。我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一段有趣的画面。
要捡柴草必须到坟地,一般人不到那个地方去,那里荆棘丛生,有皂荚树、桑树、柞树、栎树、钉槐树。我们捡一些枯枝,胆大的男生爬上树,用脚踹住树枝,下面的人就抓住树梢用力一拽,树枝就断了,那些树不算高,也没有什么危险。老婆洋洋得意地介绍她的拾柴历史。
湾沟的柴火特别多。公家竹园后面有块不到一亩地的湾沟(靖江方言:坳子),四面环河,平时要坐船才能上去;到了冬天,水位很低,我们就到坳子上去。坳子四周有菰草、蒲榔头、芦竹、稗草,岸上有枸杞、野菊花、野竹子。折、拗、砍、伐,就可以捡到几捆柴草。老婆喜形于色,越讲越带劲。
我小时候和妹妹到竹园里捡竹箬(笋壳)、枯竹枝、竹叶,有的竹箬还没有剥落,我们就小心翼翼地揭下来,每天放晚学都能捡一大捆竹箬。
过去每年都有许多民工到外地开河。回家时,他们连打地铺的稻草都挑回来。我问老婆有没有这个印象。
老婆嘿嘿一笑,原来我的老丈人开河时,不管远近,都没有把地铺稻草丢下过。
我又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给老婆听。我们埭上一对夫妻时常拌嘴,女人见粯子粥透了(沸腾),立即用火钳把柴草夹灭,省了半截柴草。男人抱怨粯子粥不粘稠,淀汤落水,责怪女人连粯子粥都烧不好。
过去的日子过得苦啊,连烧柴草都束手束脚的。
河滩上一片连着一片枯黄的芦苇,田埂上没过膝盖的野草,一座座没有炊烟的村庄:这就是当下的农村现状。
社会日新月异,液化气和天然气取代了柴草。
人们一边追求现代生活,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厨房革命,一边回味赞叹土灶的柴火味。
一边倡导绿色环保,一边寻觅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的意境。
我们始终生活在矛盾和纠结中。
没有了缺粮少柴的困苦,却多了“衰草连天”、“草径入荒园”的烦恼。
芦苇、菖蒲生长、倒伏、腐烂;再生长、倒伏、腐烂。年复一年,周而复始。清澈的江河变得浑浊,恶臭,甚至淤塞。
有了楼阁庭院、宝车锦衣、美味佳肴,再有青山绿水、锦绣田园。那才是陶渊明笔下的“桃花源”。我默念道:“土地平旷,屋舍俨然;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;黄发垂髫,怡然自得。”
到那时,中国老百姓才是真正过上幸福的生活呢!
江苏 靖江 陈红卫
2024年4月24日